晨雾噬光,祠堂偏厅的桐油灯在青瑶眼前忽明忽暗,断裂的苗银长生锁在她掌心烙出焦痕。
陆鸣秋用布条缠紧渗血的右耳——那里被青铜鼎迸溅的碎片削去小半耳垂,可流出的血却是墨汁般的黑色。
"别动。
"青瑶撕下衬裙布条,手指触到他脖颈时突然顿住。
借着破窗透进的晨光,她看清那些顺着血管蔓延的黑纹,竟与青铜鼎上的饕餮纹如出一辙。
陆鸣秋握住她颤抖的手,残缺的右手小指微微蜷曲。
三年前在沅陵剿匪时,正是这根多出的六指替他挡下致命一刀。
此刻那根畸形指节正不受控地抽搐,仿佛在应和祠堂外此起彼伏的剁骨声。
"周教授的手札!
"青瑶突然指向神龛。
当她的血滴落在傩神像眉心时,檀木底座轰然开裂,露出用朱砂写着"癸酉年封"的牛皮包裹。
血色手札,泛黄的纸页间滑落半枚青铜残片,陆鸣秋的六指刚触及表面,耳畔骤然响起万千哀嚎。
1917年8月15日的日记残页浮现在眼前:"...于黔东南深涧得三足鼎,其纹非商周制式,疑为上古遗物。
鼎腹镌以六指人牲祭,可通幽冥,今携鼎归京途中,随行脚夫皆生六指..."青瑶突然发出痛呼,她后颈的傩纹如活物般蠕动,将残片吸入皮肤。
陆鸣秋扯开她的衣领,惊见那处皮肉下浮现密密麻麻的傩文——与鼎腹铭文完全一致。
"民国十六年七月初七,为救青瑶性命,以鼎血续魂。
"最新一页夹着的照片飘然落地。
画面中周砚白手持银针,正将饕餮纹刺入昏迷的青瑶后背。
她心口的手术疤痕清晰可辨,组成血淋淋的"癸酉"二字。
菌丝缠心,祠堂外传来黏腻的攀爬声,二十具溃兵尸体正被菌丝操控着拼合。
青瑶突然掐住自己咽喉,银锁链缝中渗出黑色菌丝:"鸣秋...我的心脏...在鼎里..."怀表盖弹开的瞬间,两人同时坠入幻境。
1912年的暴雨夜,年轻的周砚白从鼎中捞起个啼哭女婴,用青铜残片替换她溃烂的心脏。
当镜头拉近,女婴心口的"癸酉"标记与青瑶的疤痕完美重合。
"原来你是鼎造的活祭品。
"陆鸣秋扯开衣襟,发现自己胸膛浮现相同纹路。
祠堂梁柱突然崩裂,三百根裹尸绳从天而降,每根末端都系着刻有"林"字的头骨。
时空裂痕,子时更鼓响起的刹那,青瑶的银锁突然勒入脖颈。
陆鸣秋用六指扯断锁链时,发现每节银环都刻着不同年代的死亡记录:"万历西十七年 酉时三刻 林氏阿蛮 剜心祭鼎""光绪二十三年 寅时正 林周氏 断六指献祭"..."民国二十一年 七月初七寅时 陆林青瑶 礼成"祠堂地面开始渗出黑血,青瑶的瞳孔变成饕餮纹状。
当她的指甲暴涨刺向陆鸣秋时,怀表小像突然尖叫着炸裂。
玻璃碎片中,两人看见恐怖的未来图景:戴着嗔鬼傩面的陆鸣秋,正将苗刀刺入青瑶心口取血。
背景里狂欢的傩面村民中,浑身菌丝的周砚白正在狞笑。
"不要看!
"陆鸣秋用长衫罩住青瑶的头,却摸到她后脑隆起的硬块——那里生长着与青铜鼎同质的金属角。
尸宴初启,寨主拖着阴沉木拐杖破门而入,杖头傩神像的獠牙滴落尸油:"吉时己到,请新人饮合卺酒。
"他身后傩面村民抬着七窍流血的"贺礼",最前排的无面尸双手捧着的,正是青瑶那枚镶在鼎足的长生锁。
陆鸣秋突然头痛欲裂,他的六指不受控地插入祠堂地砖。
当手指触到埋藏地下的明代人牲骨时,三百里外乱葬岗的竖棺齐齐爆响。
菌丝缠绕的棺材板显现倒计时——距七月初七还有六天六夜。
青瑶在意识涣散前咬破舌尖,将带血的银锁塞进陆鸣秋掌心:"找到...我的心脏..."她的瞳孔彻底被饕餮纹吞噬前,最后映出的是后山冲天而起的血色烟柱——那是周砚白当年实验的焚尸窑重新燃起的信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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