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风卷着血腥气灌入残破的庙门，凌无雪盘坐在神像前，膝上横着一柄乌木剑鞘。
月光从屋顶的破洞斜斜漏下，在他玄色衣襟上勾勒出霜色暗纹。
这是他第七次下山历情劫。
前六次都算顺利，他特意挑选薄情寡义的女子，在她们背叛时从容抽身。
可这次不同——当他在山腰看见那抹翻飞的红衣时，丹田忽然传来异样震颤，仿佛冰封的深潭被投入一粒火星。
"站住！
"急促的脚步声踏碎夜色，女子踉跄跌进庙门。
绯色裙裾沾满泥泞，却掩不住袖口金线绣的并蒂莲。
她捂着左肩回头，露出半张沾血的面容。
凌无雪瞳孔微缩，那眉眼竟与六年前死于他剑下的魔教圣女有七分相似。
十二道黑影如秃鹫围拢，玄铁弯刀在月光下泛着幽蓝。
领头人盯着蜷缩在供桌下的少女冷笑："楚姑娘，交出令牌，留你全尸。
"少女忽然抓起香炉掷向神像，铜器撞击发出震耳轰鸣。
趁众人分神刹那，她翻身滚向凌无雪所在方位，袖中寒光首取他咽喉。
剑鞘轻转，叮的一声脆响。
凌无雪看着被震落的柳叶刀，刀刃淬着与黑衣人相同的蓝芒。
少女跌坐在地剧烈喘息，肩头伤口渗出黑血，却扬起脸冲他笑道："公子好身手，不如再帮我杀几个人？
"黑衣人首领瞳孔骤缩："阁下最好莫要插手圣教......"话音未落，剑风己至。
凌无雪依旧保持着打坐姿势，乌木剑鞘点地借力，整个人如白鹤掠空。
为首三人同时挥刀，却见玄衣翻飞间寒星三点，刀锋尽数劈在残影上。
待他飘然落回蒲团，三具尸体才轰然倒地，眉心各有一点朱红。
余下九人结成刀阵，幽蓝刃光织成天罗地网。
凌无雪并指划过剑鞘，霜气骤起，庙中水汽竟凝成冰晶悬浮。
当第一片冰晶触及刀锋的瞬间，剑鞘如龙出海。
"寒潭映月第七式，破。
"冰晶炸裂成万千银针，九声闷哼几乎同时响起。
凌无雪收势时，剑鞘末端正点在最后一人喉间。
黑衣人面具碎裂，露出青紫的面容："你...到底是......""聒噪。
"剑鞘轻颤，尸体仰面倒下。
血腥味越发浓重。
凌无雪转身看向少女，却见她正用染血的指尖勾勒他留在青砖上的足印。
听到脚步声，她仰起苍白的脸："踏月留香步配寒潭剑法，公子是听雪楼的人？
"凌无雪不答，伸手扣住她脉门。
少女腕间戴着银铃，随着脉搏跳动发出细碎清响。
当指尖触及肌肤的刹那，他体内运转自如的忘情真气突然滞涩，仿佛雪原上裂开一道灼热的缝隙。
这异状前所未有。
少女忽然凑近，带着血腥气的呼吸拂过他耳畔："我叫楚曦，晨曦的曦。
"她染血的衣袖滑落，露出小臂内侧新月状胎记，"公子这般盯着姑娘家的手，莫不是..."凌无雪甩开她的手后退半步，楚曦却顺势倚着供桌滑坐在地。
她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，里面是半块沾血的桂花糕："吃吗？
方才逃命时压碎的。
""你中了鸠羽毒。
"凌无雪看着逐渐漫上她颈间的黑纹，"半个时辰内必死无疑。
""所以公子要见死不救？
"楚曦咬了口桂花糕，碎屑混着血沫落在裙裾上，"听说修忘情道的人最怕欠人情，我若是此刻死了，你第七次情劫怎么办？
"凌无雪猛然握紧剑鞘。
山风突然变得刺骨，供桌上将熄的蜡烛啪地爆开灯花。
楚曦颈间黑纹己蔓延至下颌，眼睛却亮得惊人："你猜我为什么往这破庙跑？
三天前我路过此地，看见个呆子对月练剑，剑意冷得能把露水冻成冰碴......"剑鞘抵住她心口时，凌无雪终于看清她攥在手中的物件——半块玄铁令牌，边缘雕着熟悉的曼陀罗纹。
六年前魔教总坛冲天火光中，圣女临死前塞给他的，正是另外半块。
楚曦突然剧烈咳嗽，黑血溅上他袖口。
几乎同时，庙外传来夜枭啼叫，三长两短，重复两次。
凌无雪并指如风点住她周身大穴，将人打横抱起时，发现她腰间玉坠刻着极小的大内官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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