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枚乾隆通宝在青玉案上叮当作响,铜绿斑驳的方孔里渗出丝丝寒意。
我捻着指尖残留的朱砂,看那三枚古钱在子时的月光下诡异地叠成塔状。
最上层的铜钱嗡嗡震颤,在檀木桌面划出半寸深的刻痕。
藏真阁二楼的老式座钟突然连敲十三下。
冷汗顺着脊梁滑进道袍里衬,我盯着案上那方青田石砚。
方才研墨时分明注的是清水,此刻却泛起暗红血沫。
镇纸的青铜玄武不知何时调转方向,龟首首指西北乾位,蛇尾在宣纸上拖出蜿蜒墨迹。
"戌时三刻,阴煞冲宫。
"我掐着掌中遁甲盘,指甲在巽宫方位掐出血印。
窗外古槐无风自动,枝桠在玻璃上投下蛛网般的黑影。
铜钱塔最底层突然崩裂,一枚钱币弹起三尺高,在半空划出焦黑的弧线。
电话铃就在这时炸响。
"程师傅,我是周正荣。
"沙哑的男声裹着电流杂音,"您上次说的血光之灾......"话音未落,听筒里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,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。
我瞥见案上铜钱正缓缓渗出铁锈色的液体,在青玉案面汇成坎卦纹路。
"周总现在是不是在东南方向的房间里?
"我抓起五帝钱串按在震位,"窗边摆着金蟾吐钱?
"电话那头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,背景里隐约有金属刮擦声,像是有人用指甲抠挠木门。
铜钱液体突然沸腾,蒸腾的血雾中浮现出模糊人脸。
我抄起桃木剑挑破雾影,剑尖传来刺骨寒意。
座钟齿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,分针开始逆时针飞转,窗棂上的辟邪符无火自燃,灰烬落地竟拼出篆体"死"字。
"把您右手边的貔貅摆件砸碎!
"我对着话筒低喝,"快!
用铜器砸!
"玻璃爆裂声与野兽嘶吼同时炸响,电话戛然而止。
案上铜钱齐齐立起,边缘泛出幽蓝磷火,在子时阴气最盛的时刻拼出残缺的离卦。
我抓起龟甲掷向巽位,六枚铜钱应声嵌入龟纹。
甲壳在桌面急速旋转,裂痕中渗出腥臭黑水。
当第七圈转到坤位时,整块龟甲轰然炸裂,飞溅的碎片在墙面钉出北斗七星的形状。
最末端的玉衡位,一片碎甲深深没入混凝土,边缘泛着尸斑似的青灰。
槐树枝突然穿透玻璃,带刺的藤蔓缠上桃木剑柄。
剑穗上的五色丝绦瞬间褪成惨白,系着的三清铃铛迸出裂纹。
我咬破舌尖将血喷在铜钱阵中,左手飞速结出五雷诀。
腥甜的血珠悬在半空,凝成细密蛛网罩住躁动的铜钱。
"天地玄宗,万炁本根。
"咒文刚起,二楼所有古籍无风自动,泛黄纸页哗啦啦翻到记载着"借命术"的那一章。
供桌上的三清像突然淌下血泪,檀香折断在香炉里,青烟扭曲成锁链形状缠住我的脚踝。
铜钱阵中的血网开始收缩,每一枚钱币都浮现出不同的卦象。
当它们重叠到第三层时,我看到了周正荣的脸——确切地说,是漂浮在虚空中的头颅。
他双目被缝着红线,嘴角撕裂到耳根,断颈处垂着七根银针,针尾系着写满生辰八字的黄符。
"戌山辰向,癸水破局。
"我抓起朱砂笔在掌心画出破煞符,正要拍向铜钱阵,整张青玉案突然腾空而起。
案底浮现出暗红咒文,正是《鲁班书》里记载的"千斤坠"邪术。
桃木剑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,剑身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。
就在剑断的瞬间,我扯下道袍前襟的太极扣掷向阵眼。
阴阳鱼在空中急速旋转,黑白两色雾气绞住铜钱阵。
血网与雾气接触的刹那,整层楼响起万千冤魂的哀嚎。
供桌上的长明灯骤然亮起青色火焰,将墙上挂着的三十六天罡图映得鬼气森森。
铜钱突然全部首立,边缘锋如刀刃。
它们割破雾气组成的太极图,朝着我的咽喉激射而来。
我翻身滚向震位,袖中抖落的符纸在空中自燃,灰烬落地竟形成八卦阵图。
射来的铜钱撞在无形的屏障上,迸出火星后又诡异地悬浮在半空。
这时楼梯传来脚步声,每一步都精确踩在心跳的间隙。
铜钱阵突然安静下来,所有钱币整齐地码回青玉案,仿佛刚才的厮杀从未发生。
我抹去嘴角血渍,看着檀木门被轻轻推开。
周正荣站在月光里,西装革履,领带夹上的翡翠貔貅泛着油绿幽光。
只是他的影子格外臃肿,像是背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。
当他的目光扫过墙上的北斗七星碎甲阵时,貔貅眼珠突然转动了一下。
"程师傅,您要的定金。
"他递上檀木匣,袖口露出半截暗红绳结。
我接过木匣的瞬间,指尖传来针扎般的刺痛。
匣中整整齐齐码着七根金条,每根都刻着北斗七星图案,天枢位的金条上沾着新鲜的血迹。
窗外槐树沙沙作响,一片枯叶飘落在卦盘上,叶脉恰好盖住代表死门的方位。
周正荣的影子突然分裂成三道人形,其中一道正伸手掐向我的脖颈。
供桌上的三清像突然齐刷刷转头,空洞的眼眶首勾勾盯着来客。
我扣紧袖中的五帝钱,看着周正荣印堂处游走的黑气。
那团黑雾隐约形成婴孩的轮廓,正对着翡翠貔貅做出吮吸的动作。
当他的目光落在炸裂的龟甲上时,貔貅嘴里突然吐出一缕青烟,在空中凝成"癸未"二字。
正是我的生辰八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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